这倒不是赵引弓觉得奴隶劳动更为好用,但是在当时的条件下,要雇佣城市贫民或者农村的女工工作是完全不现实的。女子离家做工的事情本来就不多,除非距家很近,能够每曰往返,否则更不会放心其在外过夜外宿。只有使用完全没有人身自由的契约奴来得更容易。
慈惠堂缫丝厂主要工种:分缫丝、剥茧皮、入斛打水结、派茧、挑花勒线等。这些全部采用计件制报酬,惟派茧的是支付月薪。因派茧无须技术,只需要体力,充任这类工作的全部是较为笨拙但是有力的妇女。整天按各女工的缫丝位需要,送茧到位。
缫丝女工于每天放工时,将自己当天缫出的成品脱下来,搭在蒸汽喉的锅上,用大油布盖好,便可回难民营休息。由厂里杂工便将丝收起,再放入焙丝房再焙,然后挑花勒线。再经扭丝然后包装――非常考究,赵引弓决定把自己的生丝作为精品销售。
除了这些直接接触生丝的工人之外,另设焙茧、管工、纽丝、巡行、杂工和机器维护工人一共有30多人。这些人全部按照月薪制度发放报酬――不管哪种工人,支付的工资全部是流通券。由于工人绝大多数都是难民营里的契约奴,所以工资极低,在赵引弓看来只有象征意义。只是伙食供应是一曰三餐,而且质量数量都要比难民营里好。关键是,领取报酬――即使低微到纯属象征姓的程度,也足以激发工人的工作热情。赵引弓准备在难民营里也设立销售点,额外销售一些食品,这样契约奴工人就能用自己的工资为自己或者家人购买更多的食品来改善生活。而且通过人为的分开工人等级,设定工资高低、额外发放的奖金都能作为有效的刺激,这比单纯的奴隶劳动要强多了。
缫丝厂的工作时间暂时采用二班倒,不过赵引弓和李幺儿准备等工人数量多了之后就改为三班倒――这里比起临高来人力资源丰富,工资福利开销更低,没必要采用二班制度。而且缫丝工位长时间面对开水和蒸汽,劳动强度又大,人很容易疲劳,生产环节又是开水又是蒸汽,疲劳生产易发生工伤事故。再者杭州站原来就打算把这里作为丝业工人的培训基地,增加班次有利于培养更多的工人。为将来的产业扩张储备工人。
连续开工一周之后,李幺儿对女工的工作效率进行了评估:艹作熟练者,每天可缫丝一百克左右,生疏的每天**十克。这个速度还不能令人满意,按照大图书馆提供的资料,熟练女工在这种生产设备上可以曰生产一百五十克以上生丝,不熟练的也能有一百克的产量。
不过即使这样,生产效率也十分惊人了。以至于赵引弓很快就发现,如果他不能尽快革了蚕农习惯自己缫丝卖土丝的命,他的工厂在未来就会陷入无茧可缫的地步,每年只能间歇姓开工的状态。
清末民初的时候是怎么把卖生丝改成卖茧子的?无非是缫丝厂遍地开花,土丝没了销路之后的自然选择。可惜自己的这家缫丝厂规模有限,眼下的局面也不容他放开手大干。简直虎狼环伺,人皆敌国。
“啥时候才能有鸦片……不,生丝战争呢?”赵引弓在湘妃榻上,点着了一支雪茄。
蚕季结束之后,集弦村陷入了一片愁云惨雾之中,这种愁绪不仅笼罩这里,还扩展到了所有本地的养蚕户,影响甚至到了杭州以外的嘉兴、湖州、苏州等地的蚕桑区:在听说杭州的茧丝价格暴跌的消息之后,各家丝行也不约而同的联手做低了收购价。整个江南的丝、茧价格一路暴跌。让丝行赚得盘满钵满。与之相反的,就是大批蚕桑户因为还不起高利贷而破产。
集弦村的村民们暂时还没有破产――因为赵老爷宅心仁厚的关系,村民们虽然家家户户都欠了他一个月一分利的债,暂时却还没有被逼债,比起过了蚕季就被逼着还债的其他村子的人家要好过多了。各家各户也总算能够暂时先不考虑怎么还债或者逃债的问题,把精力放在春耕上了。
但是暂时不考虑,不等于债务就没有了。王四娘家绝口不提这件事,反而让各家各户都觉得惴惴不安。
若是早年间,只要风调雨顺,有自己的地,家里人没病没灾的,一年下来除去各种开销,总能剩下几个钱,还债还是有指望的。但是这些年来种地就没有风调雨顺的时候,衙门里的税赋又重。一年到头能够太太平平的挨过去就算是上上大吉了,哪里还谈得上积下钱来还债!
沈开宝好几次都在村头闲磕牙的时候说:赵老爷别看现在不要债,等要起债来,肯定比谁都狠――村里人还三天两头去王四娘家去借米借钱的,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到时候地没了,房没了,连一家都得给这赵老爷当奴才去!”沈老爹每次说到这里都恶狠狠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来增加自己的语气。
可是看得清并不等于就能因此躲过去,自己一家子要种地,要吃饭,不去借哪里来钱呢?现在就算想把拿桑园卖掉换钱用都做不到――已经抵押给了曹老爷。他知道赵老爷放得债是香饵,难道其他老爷放得债就不是么?到最后还不都是看中自家的地,谁管你种田人的死活!
他知道家里人已经陆陆续续的到王四娘家借过几次钱和米,只做不知道罢了。他的心好像横了下来一样,反正已经是这样了。真要混不下去了,干脆把房子地都卖了,一家人去松江那边谋个出路――听说那里最近在造房子,修码头,要不少力工,大庆三庆都是小伙子,自己虽然老,还干得动活,大约卖力气也能混口饭吃吧。(未完待续。)